他从那颂的只言片语里能清晰地感觉到——那雍还爱他前妻。
那雍陪她分分合合那么多年,任她闹、看她闹,是柯肖晴的出现让闹剧停止了。一个男人肯陪一个女人闹那么多年,凭什么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就突然不爱了。
原因很简单,不是不爱了,是累了。
累了等于不爱吗?
小孩儿都懂的游戏规则,争抢、哭闹都拿不回来的玩具,突然放弃,不是不喜欢,是累了暂时妥协,以退为进的策略。
所以累了不等于不爱。
柯肖晴和前妻分别站在那雍的天平两端,天平从来都不是平衡的。
高高翘起的那端是那颂的妈妈。
可以抛弃的是柯肖晴。
柯桦冷笑一声。二十年了,柯肖晴挑人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差。
“我知道我可笑。他对我也没那么重要。”柯肖晴拿走柯桦从衣柜里扯出来的运动裤,“相反,我现在对李恒洋的筹码更感兴趣。这么多年,我们什么都没拿到,这次……”
柯桦甩开柯肖晴阻拦的手,又扯出一条短裤套上,冷嘲道:“一个坑你要跳几次才清醒?”
柯肖晴怔了一瞬。“我只是,只是想弥补……”
“我不需要弥补。我有家!我有姥姥、小舅、小舅妈、柯茗茗!”柯桦边往外走边道,“我比你……”
门拉开,露出堵在门外的三个人。
柯茗茗泪流满面,小舅和小舅妈紧皱着眉头。见他出来,小舅叹了口气。
一项听话懂事的外甥,突然大嚷大叫起来,叛逆的像个没家教的熊孩子。小舅妈最讨厌小孩儿说脏话。他刚才说了吗?
柯桦只觉得脸上发烫,像被凭空抽了几百巴掌,莫名的羞愧和无地自容让他很想原地消失。
别看着我。
这不是我。
我不是这样的孩子。
他拨开三个人拔腿朝外跑。
这是第一次,柯桦感谢拥挤的医院和满满的裹挟着他的人——像一层陌生但暂时安全的防护罩,紧紧罩着他。
出租车驶离医院正门时,柯茗茗和小舅妈从医院大厅跑了出来。
“去哪里?”
司机问了三遍,柯桦才找到嘴似的说出酒店的名字。
他要告诉李恒洋,他死都不会要他的东西!
柯肖安的医院半公半私,他有能耐就让医院凭空消失!
谢谢他帮柯肖晴看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!
父子俩一个怂蛋一个骗子……
他想拉着个这个世界陪葬,都随他!去啊——
计价器结算的声音响起,柯桦掏兜找手机。
兜里空空如也,他什么都没带出来。
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,他茫然地看着司机。
“当当。”
一双手敲了敲后窗玻璃。
柯桦和司机同时看向窗外。
一张笑得憨态可掬的圆脸印在窗外,是杨屹。
“您好,多少钱?”杨屹的脸挪到落下的副驾窗口外,掏出钱递给司机,“够吗?”
“够了。”好久不收现金的司机从夹角旮旯往外搜零钱。
杨屹见状忙摆手:“不用找了,谢谢您。”他又退到后门拉开车门,亲切地跟柯桦寒暄:“柯先生,又见面了。”
柯桦下车,瞪了杨屹一眼。
杨屹浑不在意地朝他笑着,“您是来吃饭还是?”
杨屹不是在等他?柯桦很疑惑,但是没接杨屹的话。在他眼里。杨屹跟李恒洋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。
他迈上酒店正门台阶。身后没有脚步声,柯桦回头望了一眼。
杨屹站在台阶下朝入口方向张望。
杨屹的确不是来接柯桦的,他另有任务。派出去的专车从酒店入口缓缓驶进来,他重新挂上笑脸,向前两步,正巧停在后车门的位置。
车门拉开,一位衣着得体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,还没站直,先调侃了杨屹一句:“杨叔,你黑了。”
“苏少爷好久不见……”杨屹说到一半,眼睛忽然瞥见车里还有一个人,那是一张他完全不陌生的脸。他眼底闪过惊诧,但是语气全不似那么回事,“这位是?”
“我朋友那颂。”从车上下来的人正是苏禹。恒洋一位大股东家的公子。
相隔几米外,即将迈进旋转门的柯桦蓦地停住。他抬头,眼前一尘不染的玻璃门上映出台阶下正等待停泊的酒店专车,以及两个刚下车的人。
那颂站在车旁,隔着一辆车、一段台阶,皱眉看着旋转门这边。
从教师家属楼离开后,柯桦一直在回避那颂的眼睛,但此时此刻,他的眼睛不管不顾地看着玻璃门里那张不清晰的脸。
距离这么远,也许只有他能看得清。
旋转门不停地转着,从酒店里走出来的人都会看一眼堵在旋转门入口的年轻人。
忽然,一张脸盖住了